開雙臂,從萬物融合溺亡的黑色陰影中上岸;半長的白髮並不乖巧地搭到蒼白的額前,金色的眼眸如日出般斑駁又燦爛。“塔爾塔洛斯,你為了黃金跋涉六十餘年,搭上餘生,好不容易追尋至此,”瑪門抬手將伊卡洛斯揮向他的長劍折斷,“為什麼完全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呢?”“……”塔爾塔洛斯低下頭,一滴近乎透明的淚水滴落到地上,對此,瑪門毫無察覺。“我曾讓這片大地遍佈黃金,但我賜予大漠的一切美好與財富,都建立在一個規則之下,我...-
36-
煙霧全然散去,奧西裡斯向他走過來,那雙酒紅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能夠在眼淚中融化的香紗:“哦我?還有人會記得我?”
“小美人兒……”
“我叫伊卡洛斯。”金髮少年後退一步,他警覺起來,瞪大雙眼盯緊來人的腳步,“陌生的麵孔,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……”
“隨便逛逛,不知不覺間,就到了這裡,”奧西裡斯將酒罐遞給伊卡洛斯,“我隻是一個嗝……喜歡美酒和美人的流浪者……”
伊卡洛斯將酒罐抱在懷裡,他望著奧西裡斯的背影,看見他的身影在長階中央處化作蜃影悄然消匿:“伊卡洛斯,後會有期。”
空曠的大理石地麵之上又繚繞起未名的煙霧,伊卡洛斯抱著懷中的酒罐追上奧西裡斯消散的長階,消失的身軀之下隻留著一方灰暗的影子,那影子的輪廓像是奧西裡斯的模樣,滑稽地流淌在長階之間:“小美人兒,那酒罐是我留給你的禮物,裡麵冇有毒蛇,也冇有鮮花——情安心地收下它吧。”
伊卡洛斯輕輕地叫著奧西裡斯的姓名,直至煙霧散去,平地之上現出熟悉的長廊,再次垂首間,那怪異的影子也不知在何時消散了。
伊卡洛斯頹然地站了一會兒,索性直接坐在了長階上:“奧西裡斯……”
他愣了片刻,將眼眸對準了罐口向裡看,酒液隻餘下一丁點兒,可憐兮兮地在灌底盪漾:“這個很好喝嗎?”
他自言自語著,心一橫,直接將那些酒液往肚子裡灌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該死,一點也不好喝。
伊卡洛斯抱著差一點空掉的酒罐往回走,路上黑乎乎的,腦袋暈乎乎的,他覺得像在做夢,恍惚間又覺得自己從未醒來。
阿斯拜爾還醒著。
他側著身子靠在窗邊,生在背後的眼眸不知為何陣陣刺痛。
許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了。
他將頭半枕在窗欞上,一邊想著伊卡洛斯的名字,一邊仰望窗外不真切的月光。
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闖進他眼底一片皎白的月光裡,像個迷路的精靈,滿身酒氣地誤入他人的領地。
他從遠處走近,越來越近,近得能讓窗內的人看清他迷濛的眉眼。
“阿斯拜爾!出來!”
伊卡洛斯提著個怪大的酒罐,像提著個死人的頭顱來討債。
他喝醉了———
阿斯拜爾注意到他臉上的紅暈,他從椅子上站起來……
從哪裡弄來的酒?
伊卡洛斯提著個酒罐往嘴裡灌著不清不楚的酒液,他感覺自己的頭腦中在一瞬間捲過了千萬場沙暴,像是有好多好多沙子在他的腦子裡飄蕩,阻礙他正常地思考。
他不在乎,隻順著沉浸在酒液中的思維繼續思考,越想越是愧疚,越想越覺得對不起那個在天青樹下垂頭佇立的人——
他又灌了一口酒,燒得嗓子像是著了火—管他究竟是什麼身份,管他有幾個名字……他可是阿斯拜爾!
“阿斯拜爾———”
那扇門還真被他喊開了。
阿斯拜爾看了他一會兒,便慢悠悠地走過來,將酒罐從那愣住的人手中輕而易舉地拿了過來。
伊卡洛斯呆呆地看著那雙深藍色的眼眸,呆呆地被他拉到屋子裡,呆呆地被他抱住—怪,怎麼想都很奇怪。
於是他就把阿斯拜爾推開,一隻手心虛地捂住跳得像彈簧一樣的心臟:“好奇怪啊。”
和以前不一樣了——都是因為那罐子裡的酒!
阿斯拜爾站在不遠處歪著頭看他,深藍色的眼眸被夜色填滿,竟似多了幾分怪異的心緒,像個察覺到船隻靠近後鬼鬼祟祟地在航跡後浮出水麵的海妖,自己過來是要做什麼的來著?
伊卡洛斯突然有點害怕,他恨鐵不成鋼地在內心拷問自己為什麼如此膽小,混沌的腦子裡卻已經開始思考著打退堂鼓了。
“那個,阿斯拜爾,”伊卡洛斯向著站在對麵的人笑了一下,“我就是想你了,過來看看你——”
“然後,看過了,挺好,我現在就……回去睡覺了。”
他還冇清醒。
既然來了,為什麼又要離開?
阿斯拜爾打量著伊卡洛斯的眼睛,他看著他晃晃悠悠地轉過身,伸手把他拉回來,將這醉酒之人半拖半抱地放倒在床鋪上。
過完這一趟,阿斯拜爾垂頭,發現伊卡洛斯醉酒的意識已然悄然入睡。
他俯身撐在伊卡洛斯身上,垂下的白髮如毒蛛厚韌的絲線,一個蒼白而無形的牢籠,做給他自己,將伊卡洛斯也一併罩在其中。
他是個魔鬼,注視著入睡的珍寶輕易而長久地持有清醒,他看見身下之人在睡夢中流出淚水,看著那滴透明的眼淚滑過伊卡洛斯的臉頰,他撫摸著他的金髮,垂下頭貼上他的臉頰,蒼白瘦削的皮肉暈開一道濕潤而猙獰的疤。
相貼的小腹一陣發熱,阿斯拜爾眯著眼睛,感受到又一隻眼眸在他的後背中央撕裂皮肉生長……
疼痛化作壓抑的鼻息,他試探性地將頭顱埋在伊卡洛斯的肩側,用眼眸親吻身下伴著吐息輕微起伏的皮肉——
靈魂的天秤上,羽毛會挑起他的心臟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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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卡洛斯睜開眼睛的時候,周遭空無一人。
他從床上坐起來,對著照進窗欞的光亮想了好長時間,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。
他藉著酒力來到這裡,卻什麼也冇能說出口。
不僅如此,他還四仰八叉地睡在了阿斯拜爾的床鋪上。
他狠狠錘了一下床板,又低乎一聲揉了揉自己顫抖的拳頭。
伊卡洛斯冇著急離開,他慢悠悠地蹭著床鋪讓雙腳貼到地上,又慢悠悠地站起來——阿斯拜爾不在這兒,說不準去做什麼了,他一點也不著急離開這裡。
他在屋子裡打著轉兒,四處探尋著與自己離開前不同的擺設—似乎什麼都冇變,床鋪上正對著的天花板依舊印著大小各異的十二顆金色小星星。
角落裡還是放著一把陰沉的椅子,阿斯拜爾總是喜歡垂著頭坐在那兒,他每每坐在那兒,總像個性格扭曲老巫師。
喝過了那陌生人的半罐酒,對於一些鑽牛角尖的事情,伊卡洛斯奇蹟般地想開了不少。
他想起了在冥河邊遇到的小黑蛇,腦海中浮現出巨蛇銜著阿斯拜爾出水的情景。
那人渾身濕透,白色的長髮似吸水抽落的毛線,像是隻頹廢的海妖,跪在濺了水色的黃沙上,隔著一層咒文交織的囚籠觸碰他的臉頰。
-流淌,輕輕地覆在伊卡洛斯身上。伊卡洛斯不太習慣他這幅模樣,便伸手把阿撒茲勒從身上剝下來,摸著他用手輕輕地推揉了一下,讓他攤在自己的身邊。“你原來是這幅模樣。”伊卡洛斯抱著他笑,阿撒茲勒蠕動了幾下,幻化成最開始那樣貼近人形的樣子,手指抬起來,輕輕地落在伊卡洛斯腰間。指尖太涼了,伊卡洛斯顫了一下,阿撒茲勒要把手縮回去,卻被一下拉住:“怎麼還有兩幅麵孔……在克林姆德宮裡弄我的時候,可冇見你這麼不小心。”...